世界市场和本土性杂糅交织，独特的泰国生态适合华人数字游民吗？
作者：Loopy Lu，ODAILY 星球日报
封面：Photo by Andreas Brücker on Unsplash
曼谷，一座迷人的城市。得宜于其独特的文化氛围、异域色彩的风景、离中国并不遥远的距离，成为了国人极为偏爱的旅游目的地。
而由于种种原因，曼谷这座东西方文化交融且极富国际化色彩的城市，也成为了 Web3 数字游民颇为偏爱的目的地。这里生活成本合理，向游民们提供宜居的生活环境，又与世界市场的经济活动联系紧密。大量国际组织和部分跨国企业在曼谷设立了地区总部，联合国下属的亚太经社会亦在上个世纪将创立于上海的总部迁移至此。
尽管泰国仍为发展中国家，但曼谷作为东南亚地区最具经济活力的城市之一，无疑对加密从业者有着充沛的吸引力。泰国加密产业发展到底如何？交易市场活跃度如何？有成规模的 Web3 社区和开发者吗？监管环境如何？华人游民在曼谷生活生存现状几何？
本文由 Odaily 星球日报驻泰国记者于曼谷报道，将持续追踪东南亚市场动态。欢迎在泰 Web3 从业者、项目添加微信（lift_example）交流。
高加密采用率的活跃市场
泰国在东南亚的加密市场处于一个特殊的位置。这里缺乏新加坡和香港的强大资本支持，但又有一定程度的加密基础。
从产业来看，泰国加密产业拥有来自西方世界的跨国加密机构所开设的办公室；又有来自华语世界的的华人创业者；还有更为去中心化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开发者游民，这些人服务于去中心化团队；而更不可或缺的是主打本地市场的本土项目，其中包括部分合规注册的本地大公司。
多种不同的加密从业群体之间，其主打市场、工作语言、组织架构，均存在较大差异。正如曼谷这座东西方交融的魔幻城市一样，泰国的加密从业者群体也处于一种本土化和国际化区隔且复杂的杂糅状态。
从加密接受度来看，加密货币税务软件公司 Recap 的研究显示，曼谷已成为全球第 10 大加密货币中心。而该公司的研究还显示，泰国拥有全球第二高的加密货币持有率。
泰国四大银行之一的开泰银行的调查问卷也显示，超过 90% 的样本均表示对加密货币有一定了解。但该样本的采样群体存在一定偏差，均为曼谷白领群体。而市场调研机构 Merchant Machine 的研究则认为，泰国的加密采用率为世界第五。
根据泰国 SEC 的监管要求，自 2022 年 4 月起就已禁止使用加密货币作为支付方式。不过并不影响泰国人对加密货币的投资热情。
从整体环境来看，泰国市场对加密无疑是一个宽容且颇具兴趣的氛围。
目前，泰国正值大选期间，加密货币的采用甚至以一种有趣的形式登上了选战的舞台。
今年 4 月，总理竞选人之一 Srettha Thavisin 宣布，推出 “一人万株” 计划。Srettha Thavisin 是为泰党的总理候选人，若其当选并组建新政府，将向 16 岁及以上公民每人发放 1 万泰铢的数字货币。这笔款项可在身份证注册地址半径四公里的范围内消费。且基于这一数字货币，还拥有一系列基于区块链的其他举措，包括吸引国际数字货币、鼓励出口及地方经济刺激计划等等。
纵览朋友圈，时下华人加密从业者已经愈来愈多的或旅居、或短居到了泰国。但对于华人加密从业者来说，泰国的环境却又变得颇为复杂。
安全环境或是华人游民的最大不利因素
近期，泰国的犯罪事件频频成为网络热点，泰国旅游在中国市场也受到重创。对于身在海外的数字游民来说，安全是一个如何重视都不足为过的话题。
泰国的社会治安颇为安全，长居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各行各业的数字游民就足以印证这一点。且泰国是具有从事加密产业的环境和土壤的，看上去似乎是加密游民的绝佳选择。但对于华人游民来说，旅居环境却变得复杂了起来。
所谓 “割腰子” 式近乎都市传说一样的犯罪，早已有各类辟谣和深度报道，此类都市传说近乎无厘头，在此不再赘述。但在大众视野之外的另一种安全因素却不得不值得重视——华人对华人的有预谋犯罪。
以近两月为例：
3 月 10 日，四名假警察在曼谷绑架了一名中国男子及其泰国女翻译，受害者的儿子通过 imToken 将 30, 000 枚 USDT 转给绑架者。
3 月 18 日，三名中国公民在曼谷通罗绑架一名 23 岁的中国女留学生。受害者将 50, 000 枚 USDT 转入匪徒地址后，匪徒将 imToken 从受害者手机中删除。最终绑匪总共敲诈勒索了加密货币及法币合计约 320 万泰铢（约 9.4 万美元）。
3 月 20 日，一名中国女性在芭提雅接孩子时被中国犯罪团伙绑架，绑匪向其家人勒索 100 万人民币。
3 月 28 日，一名 22 岁的中国女留学生在暖武里府遭三名河北籍男子绑架，后被杀害抛尸。
4 月 14 日，一名涉嫌在中国诈骗的中国籍男子在自己的住所内，被其泰国女友伙同出轨对象绑架，勒索赎金 390 万（约 11.4 万美元）泰铢。
4 月 16 日，一名中国公民在曼谷沙吞区酒店内被绑架，绑匪向其索要 180 万泰铢（约 5.3 万美元）的赎金。
4 月 17 日，一名中国女子在辉煌区公寓内被新结识的两名中国男子绑架并勒索 8 万余元人民币。
……
而这或许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可能潜藏大量 “黑吃黑” 的案例并未报警，更未能得到新闻媒体的关注。
为数颇多的恶性犯罪中，均可看到稳定币 USDT 的身影。在泰国，不仅在普通居民中加密采用率颇高，而在犯罪分子和犯罪受害者群体中采用率无疑更高。这又是为何？
来自老、缅、柬等地的非法产业园，存在大量的黑色资金。大量资金在内地和东南亚、人民币和外汇、法币和虚拟币之间，快速、不间断近乎 7 x 24 的不停流转。在这里，任何人都可非常方便的找到地下钱庄，将 USDT 兑换为法币，而得益于泰国的国际化和宽松的监管环境，还可兑换为几乎任何一种法币。甚至更进一步，亦可采用大量现金钞票购置房产。
东南亚多国的非法产业园老板及高管，在富有之后自然不会留在这些欠发达国家，作为区域内颇为宜居且繁荣的城市，曼谷成为了他们最好的享乐园。
我们难以断言受害者的身份，但可以做出合理推测，本区域的华人群体，其加密采用率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
对数字游民来说，一口流利的华语和东亚面孔即是身份的证明。一位长居当地的老侨民认为，“这代表着你是个行走的 ATM。”
无论你是否是守法居民，得益于规模庞大的华人非法团体，黑色有钱人的标签已经成为一种对华人旅居者的一种刻板印象。而对于那些真正的华人黑色人群来说，华人旅居者又往往代表着进行犯罪活动、甚至是 “黑吃黑” 的最佳受众群体。
一般来说，“华对华” 的犯罪通常遵循如下行为模式：受害人暴露——被犯罪列为目标——设局接近——实施犯罪。
例如，在通罗闹市区的公然绑架案中，犯罪团伙中即包括一名与受害人结识长达一年有余的闺蜜。而女留学生绑架抛尸案中，犯罪团伙也已与受害人网恋长达一年之久。
“中国人”、“加密货币”、“旅居者”……对加密游民来说，这些标签都是至关危险的。所幸的是，近期发生的多期案件中，均经过了长期的潜伏与伪装，即所谓 “熟人作案”。无目标的对华随机犯罪，即使是在泰国，也依然是极为罕见的。
而这对华人在泰数字游民来说，又使其陷入到了一种尴尬且纠结的境遇：难以分辨与你同讲华语、熟悉加密的同胞，究竟是加密从业者，还是预谋已久的潜在犯罪分子。对于华人从业者来说，在泰进行中文线下 BD 的危险性要远高于其他族裔。所幸的是，泰国独特的经济环境导致这里存在泰语、英语、华语三个世界，华语 “抱团取暖” 即使变得困难，至少还可以融入英语游民社区。
加密市场的强烈本土化色彩
再来具体聊聊泰国加密市场现状，泰国加密市场有着许多独特而有趣的特点。
首先是前文所提到的从业者文化背景的复杂性。而从消费端来看，泰国加密市场也拥有着强烈的本土化色彩。
泰国目前早已诞生了本土性的市场主体。成立于 2018 年的加密货币交易所 Bitkub 由泰国华裔 Jirayut Srupsrisopa 创立。
根据 CoinMarketCap 的排名，BitKub 目前在所有交易所中综合排名 61 位。而其日交易量（以今日数据为例）则在数千万美元规模。
从数字来看，其金额实在是难以与中国的二线、三线交易所一较高低，更难以与国际性大所相抗衡。而对一个区域性市场来说，这仍然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作为首批在泰国 SEC 注册的交易所之一，Bitkub 在泰国的影响力和品牌力，且不输于币安。有数据显示，Bitkup 在泰国的市场份额一度高达约九成。但鉴于合规平台与非合规平台在数据口径上的统计困难，本文作者对此数据持保留意见。
而在 2021 年，泰国反洗钱办公室更新了 KYC 要求。本土合规交易所被禁止线上创建账户，泰国公民只能由本人在现场验证身份资料。这对于本土合规交易所是一个重大打击。
作为泰国最知名的合规交易所，Bitkup 此后发展势头有所减缓。但仍在 2021 年底，与泰国最知名的银行——泰国汇商银行（SCB）——完成了收购谈判，SCB 宣布将以 178.5 亿泰铢收购数字货币交易所 Bitkub 51% 的股份。
这一举措意味着 BItkup 得以深入主流世界和传统世界，但事情在此后又出现了变故。2022 年 8 月，SCB 宣布终止对 Bitkup 的收购。而此后，Bitkup 更是受到了泰国 SEC 的调查，因涉及虚假交易，Bitkup 身陷诉讼之中，和监管机构的纠纷至今仍未结束。
资本短缺、依附于财团资助
SCB 对 Bitkup 的收购虽然早已终止，但其对泰国加密市场的影响仍在持续。
泰国汇商银行（Siam Commercial Bank）是泰国极具影响力的银行，于 1906 年由王室御准设立，其在经济活动中涉足领域极为广泛。这也体现了泰国加密市场的另一个特点——对本地大银行的高度依赖。
泰国并不是像香港、新加坡一样的资本高地，许多创业者难以获得资本支持。若无法在国际市场得到青睐，则只能寄希望于手握资本的本地大型银行。以 SCB 为例，对成熟项目 Bitkup 的收购（尽管最终未能实现）体现了其进军加密领域的决心，而在创业孵化端 SCB 亦有所布局。
SCB 早已设立专注于加密市场的 SCB 10X，该公司即是一家早期项目孵化器，又是一家风险投资基金。且其投资范围并不局限于本土市场，在世界市场亦频频出手。目前， SCB 10X 投资项目包括 The Sandbox、Nansen、ripple、BlockFi、Anchor 等知名项目。此后，SCB 10X 还曾计划与 Charoen Pokphand Group (CP) 合作设立一支规模为 6 ～ 8 亿美元的风险投资基金，专注于投资区块链、数字资产、Web3 等加密领域。
而另一家泰国四大银行之一的开泰银行，尽管并未拥有专注于加密领域的二级公司，但其风险投资基金 Beacon Venture 也在加密领域有所斩获。其加密投资包括借贷平台 Alchemy、衍生品 DEX 平台 Forward、加密咨询服务公司 Cryptomind 等等。
开泰银行所投资的 Cryptomind 是一家较为有趣的公司。
Cryptomind 是泰国注册加密经纪商和咨询商，旗下产品可为客户提供经纪服务，通过中心化的资金管理代为进行操作并赚取 DeFi 收益。但这并不是本文想关注的，其咨询服务才是更为有趣的地方。在其官网上，该公司列出了一批合作 KOL 的 Facebook 主页，该公司运营着一个类 MCN 式的加密内容网络。这也是泰国加密生态的特殊之处。
在包括泰国在内的东南亚若干国家，Facebook 均是其重要的信息来源地。与华语世界有多家高认知度的垂直媒体有所不同，这些地区的内容消费高度依赖极富个人色彩的 KOL 及更加去中心化的加密社区。虽然也有本地语言的本土加密媒体，但并不是投资者获取相关消息的主要来源。
已拥有稳定的小型开发者社区
泰国的教育环境并不侧重理工科，这也导致其文科、商科专业人士远大于理工科人才，其开发者资源较为匮乏。
但或许是受益于泰国独特的国际化环境，正如前文所提及的，这里仍然拥有些许国际化加密公司，以及数量不菲的外国数字游民。数字游民开发者及其他加密工作者亦可被视为是泰国加密产业不可忽视的从业群体。
泰国的加密活动人气颇丰，去年泰国举行了多次大型加密峰会。小型开发活动及黑客松则不时有之。目前，在曼谷和清迈均已拥有稳定的加密社区和线下活动。
近一年来，随着华人从业者的涌入，华语游民力量也在不断成长，但成建制的加密团队仍然不多。在泰大多数华人加密从业者，更多是观光式游民，华人加密游民从数量上看或许可观，但其流动性极大。迎来新人，旧人离去。
目前，由 SCB 1 0X 所举办的 Bangkok Blockathon 正在曼谷举行，目前仍在项目申请阶段，尚未角逐出胜者。Odaily 星球日报也将追踪报道，持续关注本次黑客松出现的优质项目。
涉猎丰富但并不完善的加密立法
对于加密创业者来说，司法环境或许是最值得关心的领域了。
泰国是亚太地区最早针对加密货币出台专门立 “法”（后文将进行解释）的司法管辖区之一。自佛历 2561 年（A.D. 2018 ）开始，泰国开始推出一系列的加密监管的相关文件。包括此前曾被中文世界报道的所谓《数字资产法》及一系列配套监管文件即在本年颁布。
而由于加密行业特殊的周期性和快速更迭的特点，这一系列来自上一周期的 “古老” 法令并不能很好的顺应当下的市场趋势。在 2021 年这一牛市周期中，泰国的监管部门在此前的基础上继续跟进并完善了相关监管。
不过值得留意的是，泰国的加密监管框架存在一定的特殊性。此前被广泛报道的所谓 “《数字资产法》”（准确翻译应为《数字资产紧急皇家法令》），并非其他市场主体中常见的 “法律”，而是一种 “皇家法令（พ.ร.ก.）”。根据宪法，法令并不需要经过常规的立法流程，由内阁呈交国王签署后可直接颁布。具体到加密法律框架而言，其法律根基并不健全，也难以明确监管细则。
这导致了泰国监管框架存在与其他市场主体相似的困境，即 “九龙治水” 式的多头争夺监管权的问题。近年来，包括泰国 SEC、央行、税务部门等在内的监管机构均对加密行业出台了零碎、分散的监管文件。例如，此前泰国央行就曾发文禁止银行对加密资产的投资，但银行又是加密产业的重要支持者。
根据监管框架，泰国监管部门将加密资产这一庞大的集合称之为 “数字资产（Digital Asset）”，并细分为 “加密货币（Cryptocurrency）” 和 “数字代币（Digital Token）” 两种类别。
具体而言，“加密货币” 旨在进行商品、服务的交易（包括数字资产之间的交易）时充当交换的媒介。例如，BTC 可被视为加密货币。
而 “数字代币” 则更强调其投资属性。法令指出，数字代币指 “在参与项目或业务时的投资权利，或根据发行人和持有人之间的协议获取特定商品、服务或其他权利。
因此，虽同为数字资产，加密货币和数字代币却存在截然不同的法律地位。此外，一个有趣的小事实是，尽管泰国法令将之称之为 “Digital Asset”，但在泰国加密行业投资者和从业者仍更习惯于使用 “数字货币（Digital Currency）”作为加密类资产的统称，与英语世界和华语世界的更惯用的 “Crypto” 有所差异。
目前，泰国加密监管活动主要集中在泰国 SEC。其监管范围包括交易平台、代币发行者、经纪商、基金等。几乎各方角色均采用了注册制，获得合法注册的企业在 SEC 官网公示。
目前，包括 BitKub、Upbit 在内的 9 家交易平台已在 SEC 完成注册，其中 6 家同时获得了加密货币和数字代币两种类别的交易许可。
此外，与新加坡、百慕大、香港等金融高地相比，泰国的加密监管更侧重于本地市场。与上述地区更希望引进国际大机构、大公司的侧重离岸的监管框架有所不同，对在国际市场开展业务的加密监管规则明显滞后。对于机构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更健全的监管环境。（当然，若采用更东南亚式的解决方案则另当别论。）
魔幻泰兰德，还适合数字游民吗？
在刻板印象中，泰国似乎是一个更廉价的移居地，这里有丰富的美食、健全的医疗条件、优质的服务业及各类生活所需。若无需在泰构建工作与娱乐的社交关系，仅是一位单纯的观光客的话，泰国仍是十分安全且极为有趣的。
但对旅居和旅游来说，虽一字之差，但所处环境却截然不同。泰国物价并不低廉，且华人社交环境也远非安全，当局的政策更是颇为复杂。
代孕、诈骗、博彩、洗钱……
数月以来，在泰国警方一轮轮的搜查中，越来越多的灰产、黑产 “大哥” 被缉拿归案，“灰色华人” 一词甚至一度冲上了泰国的推特热搜。华人夜店、华人 KTV 频频被搜查，每逢搜查几乎必有收获。豪车、现金、毒品、黑枪，早已成为 “灰色中国人” 的标配，每逢突击，警方几乎必可斩获这四件套。
就在近日，泰国签证政策亦在迅速转变。颇多侨民被 “误伤”，已发展到几乎除留学外的一切长期签证均可能被拒绝入境的程度。
曼谷，一个对世界数字游民极富吸引力的城市，近期对中国游民正逐渐关闭大门。未来形势能否好转，尚不可知。
本文为东南亚加密市场观察系列报道之一，Odaily 星球日报驻泰记者后续将继续追踪更多东南亚市场动态。欢迎在泰游民、项目添加作者微信（lift_example）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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