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成功的游说为加密行业在华盛顿赢得了更多的关注，他的失败会在华盛顿留下什么？
作者：curiousjoe，DAO 的参与者、实践者；Web3 信徒；政治学博士
封面：Photo by Steve Harvey on Unsplash
FTX 破产实现了加密圈很多企业重金游说都没有打到的效果，成功引起了美国监管者的注意。这次事件的冲击会对美国监管加密行业的政策造成什么影响？
FTX 崩溃后，山姆·班克曼-弗里德一方面脱下了 “天才交易员” 的伪装，打回赌徒的原型，在华盛顿也从 “可爱的山姆” 变成了一个骗子。他之前成功的游说为加密行业在华盛顿赢得了更多的关注，他的失败会在华盛顿留下什么？
11 月 11 日，加密货币圈第二大交易所 FTX 宣布破产。身价数百亿美金的行业翘楚只用了四天时间就灰飞烟灭。之后，加密圈第一大交易所老板赵长鹏发推文告诫大家注意 FTX 破产后的连带效应。无疑，FTX 交易所作为加密圈的一个存钱罐和财神爷，通过资金流深度关联着众多行业行为体。而且在加密圈的漫天血光之外，FTX 的垮塌在行业外也造成了众多连带影响，其中重要的影响之一是对美国监管层的冲击。美国是当今世界金融体系的霸主。美国的政策走向对加密行业影响极大，比特币价格已经有很久都是近乎重合地在紧跟美股波动，而比特币在加密圈拥有指数指标的地位。所以关注美国监管层对加密行业的态度对观察行业发展至关重要。
虽然 FTX 事件还未充分发酵，但是结合近期美国监管层的一些表态和中期选举后监管层可能的变化我们可以对美国的监管做一点初步的观察。
擅长政治游说的加密圈老板
本次 FTX 破产事件中，美国监管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一方面是因为 FTX 的老板山姆·班克曼-弗里德（SBF）擅长对美国政府游说。他投入了大量时间和金钱用以维持与华盛顿监管层的关系。在一个与政府关联并不那么紧密的行业里，他在政治游说方面的成功显得非常特别。
另一方面，山姆·班克曼-弗里德与币安老板赵长鹏之间的关系是本次事件中的焦点话题。而这层关系与班克曼-弗里德不顾行业整体利益、挤压同行生存空间的政治游说方式有关。班克曼-弗里德近期在华盛顿推动的《数字商品消费者保护法》（DCCPA）法案有利于扩大自身在美国市场的份额，但是不利于同行的生存，受到同行诟病。更有甚者，其将自己在华盛顿的成功作为嘲讽同行的资本。班克曼-弗里德曾高调发推文炫耀自己可以自由进出华盛顿，同时暗讽赵长鹏 “他能被允许来华盛顿，对吧？” 以此显示自己在美国政府公关方面的成功。
班克曼-弗里德的家庭中有积极参与美国政治的氛围。他的母亲是政治筹款组织 Mind the Gap（MTG）的联合创始人。MTG 是帮助民主党政治候选人竞选的组织。他哥哥是美国众议院的立法通讯员，也是民主党大型政治捐助者的顾问。全家人都与民主党的政治组织有比较深的关联。这些都为他深度结交华盛顿权贵提供了路径。
班克曼-弗里德擅长在华盛顿活动。据说班克曼-弗里德在性格上非常讨喜，很多国会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 “nice”。而且他在国会山的活动非常活跃。山姆·班克曼-弗里德是华盛顿的常客，美国 “区块链联盟” 公共关系部主任罗·哈蒙德说，“在我印象里，他在国会山出现游说政客的次数比我知道的任何产业中任何的 CEO 出现的次数都多。很多国会议员在过去半年中见他的次数不止一两次，而是在三至四次以上。”
在国会频繁的活动和大量的捐款是一把双刃剑。好的一面是，班克曼-弗里德给国会的政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政客将他看作是行业领袖或者行业支持者，在碰到相关议题的时候会找他咨询政策建议，这样他在华盛顿就多了不少发言权，能够直接影响行业政策。不好的一面是，美国的政治捐款是个敏感的话题，很多第三方机构对政治 “黑金” 的监控到了偏执的程度。众多 “政治透明度” 网站让政治捐款变成了公开的秘密。而他捐款的数额和范围都比较显著。据传班克曼-弗里德是拜登总统的最大献金者之一，且他的捐款还覆盖了大部分的参议员，特别偏向民主党一方。这让很多国会的工作人员在接触班克曼-弗里德的时候都会避免过于亲近，因为他们服务的议员都拿了班克曼-弗里德的钱，而国会的人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因为这一层关系而对他过于亲昵。
FTX 破产在美国监管层造成的影响
影响之一，直接导致《数字商品消费者保护法》的流产
由于班克曼-弗里德的活跃，华盛顿很多与加密相关的活动都贴上了班克曼-弗里德的标签。而在他负面消息不断传出的当下，华府高层都急于与他划清界限。其中最富有班克曼-弗里德标签的立法活动就是《数字商品消费者保护法》，这个法案在国会山被称为 “山姆·班克曼-弗里德法案”。这个法案是他近期着力推动的立法动议。不过他选择的时间点欠佳。由于正值美国中期选举，国会议员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竞选活动上，所以其实相关活动的投入产出比并不理想。由于 FTX 破产，带有班克曼-弗里德标签的一切都会受到质疑，特别是这个法案，即使再被提起也将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从国会的角度看，中期选举后新的立法周期将在明年一月份开始。届时新的议员将会到位，《数字商品消费者保护法》草案中涉及到的内容肯定是下一步讨论的方向，但是其中一定会去除掉班克曼-弗里德的标签，而且会加入新的内容防止类似 FTX 暴雷这样的事件再次发生。
影响之二，美国监管层，特别是国会山的政客史无前例地增加了对加密货币的关注
一个表现是国会议员非常密集的发声。国会议员历史上很少这样密集地针对加密行业发声。11 月 11 日，众议员汤姆·埃莫（Tom Emmer）发推文表示：“我办公室收到的举报称，SEC 主席加里·金斯勒（Gary Gensler）正在帮助山姆·班克曼-弗里德和 FTX 钻法律漏洞，以获得监管垄断地位。我们正在调查这件事。” 同日，白宫新闻秘书卡里娜·让-皮埃尔（Karine Jean-Pierre）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将继续关注加密局势。11 月 12 日，宾夕法尼亚州参议院帕特·图米发推文称，“由于国会未能为加密货币交易制定规则，加上 SEC 的敌意和不透明，制造了大量的法律不确定性……如果有合理、经过充分法理授权的数字资产规则框架，那么 FTX 破产对美国人造成的冲击将会减少。” 同日，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的众议员比尔·惠则戛发推文称，“不论山姆·班克曼-弗里德在华盛顿撒了多少钱，美国的纳税人都不应该去救助 FTX！因为山姆·班克曼-弗里德存在潜在的犯罪行为。” 比尔·惠则戛是金融服务委员会下面资本市场小组委员会的负责人，这个小组委员会很有可能未来会负责加密货币的相关事务。不管是批评监管还是表达关切，由于这件事冲击到了很多美国人和美国机构的利益，而选民和金主的利益是美国政客职业生涯里面的硬通货，所以 FTX 事件帮助加密行业进入了更多高级政客的核心视野。
另一个表现是，国会的人加强了对相关问题的研究。国会议员平时要关注的议题比较多，加密货币监管优先级不高，重要性不如贸易、能源等这些传统的重要议题。政客是职业政治家，很少有人会专门拿出时间来专门研究加密这样一个比较新的领域。特别是年长的政客对加密货币都比较陌生。所以之前议员都更多是被动接收游说者传递的信息，他们并没有足够专业的知识来真正辨别其中的利害。FTX 的破产让拿过班克曼-弗里德钱的政客警醒，开始怀疑之前听到的有关稳定币、DEFI 的说法是否准确。作为一个挪用客户资金的赌徒，班克曼-弗里德可以肆无忌怛地欺骗数百万人，这其中是否也包括欺骗监管者？据传近期不少国会议员身边的工作人员加强了对加密货币政策的调研活动。罗·哈蒙德最近在一次采访中说，“我的手机在过去 48 个小时内被不间断地轰炸，我之前在国会山从来没有见过工作人员（对加密货币）有这样的表现。”
影响之三，更多呼吁强监管的强硬声音
这次事件后很多人将矛头指向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很多政要通过媒体批评 SEC 没有发挥应有的职能。特别是 SEC 主席加里·金斯勒成为众矢之的。他与 FTX 的关系被着重扒出来做文章。金斯勒于 2009 年至 2014 年担任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主席。他就任 SEC 主席之后，之前在 CFTC 任职时期的旧部很多去了 FTX.US 就职。这也让人猜测 SEC 在相关监管上是否存在腐败和严重渎职。金斯勒 11 日专门接受了 CNBC 的采访，其中对很多问题都没有给出直接的回答，其中也能看出他的尴尬。不可否认的是，SEC 在监管上确实存在难以操作的模糊空间，比如如何定义稳定币的金融属性，FTX 作为一家非美国注册（在巴哈马注册）的海外公司，SEC 要如何通过监管来保护美国人的利益等。但 FTX 事件中金斯勒确实对班克曼-弗里德在美国的生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帮助他洗白在美国的生意。经此一事，SEC 对加密的监管一定会被至于更严格的监督下，SEC 将面临更大的监管压力，很有可能会加强监管力度。
另外，加密圈将面对更多一刀切的强监管建议。在每次类似的危机出现之后，国会都会出台一些紧急的措施，议员为了自身形象会发出一些强硬的声音来博取眼球，增加政治资本。比如今年年中 LUNA 暴雷之后，国会中有人提出 “禁止算法稳定币” 这样一刀切的极端措施，引起了整个加密圈的震动。造成之后 “谈算法稳定币色变” 的效应。等新的一周开始，很有可能就此事召开听证会，其中必然会传出一些类似呼吁强监管的极端声音。这样的言论将通过媒体放大，即使没有政策落地，也会影响行业的发展。
影响之四，强化了立法共识
美国国会出台一项新法律一般需要经过漫长的政治角力，两党需要在参众两院分别进行政治协商和妥协。两党共识越强的法律越容易通过。在加密立法方面，虽然在立法方向和条文细节方面还有分歧，但是在尽快针对加密行业立法这一点上已经有了两党共识。特别是相关的立法工作人员中间已经表现出强烈的意向。
在两院来看，众议院将是涉及相关立法工作的主力，具体而言，相关工作将会落在金融服务委员会中。作为具体执笔起草的人，该委员会中的议员会起到最重要的作用。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将负责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的共和党议员帕特里克·麦克亨利。而民主党方面已经有议员表示会与麦克亨利合作。康涅狄格州的民主党众议员吉姆·海姆在接收 Coindesk 采访的时候表示愿意与麦克亨利一起推出有关稳定币的监管法规。
从两党的角度看，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赢得了众议院，共和党人将在众议院的活动中获得更大的发言权。上文提到的揭露加里·金斯勒的众议员汤姆·埃莫就是共和党人。中期选举后他进入众议院共和党的领导层，将掌握更大的权力，在相关问题上的推动力将会更强。
从时间角度看，鉴于 FTX 事件造成的冲击，下周国会应该会召开听证会，调查相关事件的发展，研究可能的立法动议。但是由于中期选举刚刚结束，本年度剩下的一个半月将是立法工作的空窗期，所以明年年初之前出台法案的可能性非常小。相关法案大概率会在明年一季度推出。
本文刊发在 澎湃 科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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