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企业与监管者在业务合规方面的博弈
封面：Photo by Donovan Reeves on Unsplash
新闻概述
据 OKX 官方消息，2025 年 2 月 25 日，OKX 的塞舌尔子公司 Aux Cayes FinTech Co. Ltd. 与美国司法部达成和解，前者承认其未经许可在美开展汇款业务。为了达成这一和解，该公司在和解协议中同意支付 8400 万美元的罚款，并放弃在此期间从美国客户处获得的约 4.21 亿美元的收入，其中大部分来自少数机构客户。
目前，所涉美国客户均已完成清退。在此次和解中，美国司法部没有提起任何关于所涉客户受损的指控，没有对任何公司员工提起指控，也并未任命政府监督员。OKX 表示，将加强客户身份识别（KYC）体系和客户风险评级（CRR）系统，扩大强化尽职调查（EDD）计划，部署业界领先的反洗钱（AML）和制裁工具，并为此已经组建了一支由 150 余名专业人员组成的链上调查团队。
FinTax 简评
1. 事件背景回顾
2018 年起，OKX 通过 OKX.com 开始向美国客户提供加密货币现货及衍生品交易服务。2018 年至 2019 年间，加密货币的全球监管仍处于灰色地带，监管体系尚未完善，相关企业普遍不重视合规问题，OKX 对此的关注程度也较低。2019 年后，随着加密货币产业的不断发展，合规风险才逐渐凸显。虽然 OKX 也顺应潮流开始探索合规基础设施的构建，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距离满足美国严格的合规要求还有一定的距离。在并未取得美国任何州汇款业务许可的情况下，OKX 允许约 3.2 万美国用户在平台实施交易，涉及资金达 42.1 亿美元，由此引起了美国相关监管部门的注意。2022 年，美国司法部（DOJ）、国土安全部（DHS）与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联合启动了对 OKX 的调查，这一调查历时三年，以双方达成和解，OKX 接受罚款、放弃违规收入并接受合规整改而作结。
2. 多项合规隐患
尽管 OKX 自 2017 年起便宣称禁止美国用户交易，但是美国司法部在调查中指出，OKX 并未采取有效措施阻止美国用户进行交易，具体表现为：为美国零售及机构客户提供数万亿美元的交易服务，从中获取数亿美元手续费；长期允许美国用户通过 VPN 绕过 IP 禁令注册账户；其员工曾建议客户虚构国籍（如阿联酋）以规避审核；赞助美国某电影节并通过本土营销人员推广；吸引美国大型机构客户提供流动性。
司法部认为，上述行为存在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其一，牌照缺失与监管违规。在本次调查中，OKX 被司法部指控运营无牌照汇款业务。根据美国法律，在美金融机构必须向财政部金融犯罪执法网络（FinCEN）注册为货币服务企业（MSB），并遵守相关法规。而 OKX 作为全球最大加密货币交易所之一，日均处理价值数百亿美元的加密货币交易，并未申请 MSB 牌照，导致其缺乏业务资质，无法满足 AML 和 KYC 的强制程序要求。此外，OKX 未取得州级汇款许可，违反了各州对资金安全和风险管理的监管规定。
其二，未有效部署反洗钱监控系统。至 2023 年 5 月，OKX 并未充分或持续地使用商业可用软件来监测和发现可疑活动，并履行相关报告义务；对高风险美国客户，未执行强化尽职调查（EDD）；未实现追踪资金来源及交易目的的有效监控，为非法资金洗白提供了漏洞。因此，OKX 在平台监管中的表现违背了《银行保密法》（Bank Secrecy Act, BSA）的核心原则，存在反洗钱机制的失效。
其三，地理围栏技术缺陷。由于 IP 数据库更新滞后、算法缺陷等技术漏洞，美国 IP 的访问并未被有效屏蔽，美国用户仍能够违规使用服务，OKX 作为平台方需要承担监管不力的责任，这一技术因素直接导致了系统性的合规失效。
3. 美国加密货币监管模式与实践
3.1 监管模式回顾
关于加密货币，美国采用联合监管模式，由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和金融犯罪执法网络（FinCEN）三个联邦机构和各州政府共同构成加密货币监管的核心框架：
证券领域。SEC 对加密货币的监管权限源于《1934 年证券交易法》。首先，其通过 Howey 测试判断加密货币是否构成证券，一旦加密货币被划定为证券产品，符合条件的代币发行方则需要进行注册和信息披露。其次，SEC 对加密货币交易平台实施监管，要求其注册为国家证券交易所或另类交易系统。
商品领域。自 2015 年起，CFTC 将比特币等主要加密货币归类为商品。对于加密货币现货市场，CFTC 主要对欺诈和市场操纵行为进行打击；而对于加密货币的期货、期权和掉期等衍生品市场，CFTC 则实施更为严格的全面监管，要求提供加密货币衍生品交易的平台注册为指定合约市场（DCM）或掉期执行设施（SEF）。
反洗钱领域。FinCEN 作为美国反洗钱和反恐融资的主要执法机构，将加密货币交易所定义为货币服务业务（MSB）提供机构，要求其履行 AML 和 KYC 义务，包括客户尽职调查、交易监控、可疑活动报告（SAR）和大额现金交易报告（CTR）等程序要求。2020 年，FinCEN 进一步实施 “旅行规则”，要求交易所在转账超过 3000 美元时收集和传输相关方信息。因此，所有涉及法币兑换的实体需注册 MSB，这一规定是为了从源头上防范洗钱和恐怖主义融资等违法活动。
除了联邦层面，美国各州也进行了针对加密货币的监管创新。譬如，纽约州于 2015 年推出的 BitLicense 模式，这一监管模式是美国的首个专门的加密货币综合性监管框架，该许可要求企业满足严格的准入条件，并持续遵守客户保护、风险披露、定期报告等各项合规要求。纽约州之后，多州相继制定了针对货币型虚拟资产商业行为监管的专门法规，如华盛顿州于 2017 年通过的 503 法案、怀俄明州在 2019 年通过法案承认虚拟资产等。
针对本案，OKX 被指控运营无牌照汇款业务，主要触发了反洗钱法领域的合规要求，即未申请 MSB 牌照便在美国从事相关业务。司法部的指控方向显示其更倾向于利用成熟的金融法规打击跨境违规，这一指控直接且明确，能够快速有效地对违规行为进行定性处理。
此外，虽然 OKX 的总部在塞舌尔，但根据美国法律，向美国用户提供法币兑换或资产转移服务的主体均应申请 MSB 牌照，而不论其注册地点是否在美国。综上，可见美国监管措施之严格和全面。
3.2 相关案例
从处罚结果看，美国对币安的处罚最为严厉，其系统性允许受制裁地区用户访问平台进行交易，违反制裁法，突破了国际制裁红线。而此次 OKX 的违规行为主要体现于无牌照汇款和技术管控缺失方面，对金融市场的稳定性并未造成较大影响，受到的处罚则相对较轻。可见，根据违规行为的类型及其影响，美国相关监管措施针对性地设置了不同的处罚梯度。
4. 关于本案的思考
OKX 案反映出加密企业与监管者在业务合规方面的博弈。从加密企业的视角看，业务合规存在一系列现实障碍，譬如，区块链技术的跨境特性天然地挑战了传统属地监管框架，美国联邦与州法规的交叠关系又进一步加剧了合规的复杂度。事实上，根据公开披露的信息，在过去的几年间，OKX 已经主动构建并持续投资了一套全球合规系统，该系统包括实施先进的地理屏蔽与追踪技术、整合多家第三方解决方案等一系列举措，这反映出其对政府监管的态度并非消极抵触或逃避，而是在不断变化的监管范式下寻求一个合适的立足点。一方面，考虑到加密行业遵循旧有监管规则本就存在不适配的问题，加之 OKX 并非持续恶意逃避监管，5 亿美元的和解代价可能过重；另一方面，这也反映出美国拥有严格且复杂的监管体系，对于任何想要进入其市场的加密企业来说，忽视或轻视相关监管规定可能招致巨大风险。尽管达成和解对于 DOJ 和 OKX 而言都是一个更经济的双赢选择，但是最理想的状态仍应是避免监管风险的发生。
免责声明：作为区块链信息平台，本站所发布文章仅代表作者及嘉宾个人观点，与 Web3Caff 立场无关。文章内的信息仅供参考，均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及要约，并请您遵守所在国家或地区的相关法律法规。
